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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豬與細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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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豬與細糠

你有沒有覺得,我們有點暧昧?

秦肖肖腦袋裏縈繞著這句話,想要問問曲歡。雖然只是簡簡單單一句“我喜歡同姐姐在一起”,但是小魔物什麽時候表達過自己的喜惡啊!秦肖肖覺得這對曲歡來說可太難得了。

這話值得放大一百倍來聽。

可是看不見曲歡眼睛,也就不知他是以什麽樣的情緒說這句話。秦肖肖在短短幾分鐘裏已經是第二次後悔捂住曲歡眼睛。

也許曲歡對她是親情,並且大概率是親情。但自秦肖肖在五天裏喜歡上初時寡言後來熱情的黑衣,她對曲歡的感官再難回到小時候。

秦肖肖喜歡黑衣沈默而強大,喜歡黑衣寡言的陪伴,喜歡黑衣溫柔而包容,喜歡黑衣時不時像個小孩子一樣做出各種事情逗她開心。

曲歡恢覆自己身份後反倒不怎麽哄她開心,還總是各種奇葩操作弄得人心梗。但無法辯駁的是,黑衣只是曲歡的一面,曲歡身上有她很喜歡的那種潛質。

而且,最為關鍵的一點——曲歡他長得好看啊!

什麽都敵不過秦肖肖看見曲歡就開心。

即使曲歡裝黑衣騙她,即使曲歡無緣無故親了她,即使曲歡情緒不穩定,狠起來連自己都傷,即使曲歡騙人家小姑娘感情,即使曲歡像神經病一樣讓她當未婚妻又自己反悔,即使曲歡和好多女孩子不清不楚,即使曲歡掐她脖子……

這些放在別人身上一點都不能接受的事,放在曲歡身上,秦肖肖就覺得——唉,算了。

真是因為顏值毫無底線。

秦肖肖只能悅納自己,並且努力滿足自己的欲望——好想好想小魔物屬於自己啊。

秦肖肖望著被捂住眼的曲歡,心裏癢乎乎的,她握住曲歡的手,卻又發現曲歡的掌心全是指甲留下的傷痕,秦肖肖想十指交握的興致於是低了,她只是看著那傷痕,悶悶地想這又是怎麽弄的。

現在的曲歡形象可怖,從臉到腳血肉模糊沒有好皮,大人見他會覺得白日遇鬼,小孩見他會嚇得嗷嗷大哭,但秦肖肖就好像全部看不見一樣,照例在心中覺得阿歡天下第一好看。

秦肖肖一點點湊近曲歡,她好心疼他,好想親親他,卻在快要挨上時,終於意識到曲歡臉上全是外翻的血肉,無處下口。

這是一張殘破得難以想象的臉,但在比試場時,秦肖肖一眼就認出是曲歡了。她痛心,震驚,憤怒,甚至想提起刀和沈甫拼命,可是她清晰知道自己傷不到人家一根手指頭,她的拼命毫無意義。秦肖肖冷靜地憎恨著沈甫,憎恨著在場所有欺負曲歡的人,她要以自己的方式去報覆。

欺負她可以,但欺負她在意的人不行。

與她的氣憤相比,曲歡就好像沒事人一樣,即使是滿身傷痕坐在這兒,他的各種情緒也太淡了,渾身只帶著一種生病的人渴望被照顧的溫軟。

他這時應該是脆弱的,像只將死的蚌殼,隨便一掰就能露出裏面白軟的蚌肉。

秦肖肖想乘人之危,可是不知道如何動手。猶豫之間,曲歡道:“這裏兇寒,姐姐先離開吧。”

他們之間沈默得太久了,久到曲歡覺得她可能再撐不住這裏的淒寒才開口。

女孩都已經要抖成篩子了,不知道為什麽還固執地不肯走。

想趕她走?秦肖肖賭氣地偏過頭,“可是我想陪著你。”

這裏本就是磨煉心性的地方,秦肖肖不信自己只能待那麽一會兒。

曲歡輕輕笑了一聲,溫柔地與她言:“我也想要姐姐陪著我,我好想。”

曲歡的嗓音低沈,語調緩慢,在這寒冷寂靜的地方,字字句句響在秦肖肖心腔中一樣。

“姐姐,我害怕,好害怕,暮色說我不達天命,終萬劫不覆,可我不知道我的天命是什麽。亡境中看到流笙,我便知道我的天命與她相關,可是我不知如何是好,我恐懼得心神顫栗。”

曲歡聲音平靜得顫都不顫一下,也不知道是真怕假怕,秦肖肖姑且信他是真怕。

如果蚌殼主動張開兩貝,露出內裏鮮軟的嫩肉,又該如何辦?

秦肖肖意識到,曲歡寧可自己敲碎脆弱的外殼,暴露血淋淋的傷口在外,也不要別人有機會對他趁虛而入,被人掰開他的外殼探尋他的柔軟。

這是曲歡,即使是在脆弱之中也依然帶刺的曲歡,魚死網破也不任人擺布。

更誘人了……

秦肖肖知道自己不能單純哄騙了,她得拿出相應的籌碼。既然柔情蜜意不管用,那就——

秦肖肖撫上曲歡胸前的傷口,指尖感受到粘稠的人體組織,輕輕用指腹按壓著。

少年被癢意弄得躲了一下。

秦肖肖道:“我想,我大概知道你的天命是什麽。”

少年躲避的動作立時停住,秦肖肖手指更加得寸進尺,往人傷口更深處探索,摩挲。少年身軀微微發抖,卻不避地等著她往下說,秦肖肖沒賣關子,直截了當道:“流笙可能要你殺了上官宸啟和蘇凈予,天道可能想你隨隨便便滅個世。”

秦肖肖思來想去,流笙也只能和天道以及蘇凈予有仇。

天道受偽神的蒙蔽,降下錯誤的天罰滅了流笙全族,而蘇凈予前身的正機神女代表天道意志來撥亂反正,殺滅偽神。整個過程是知錯能改,善莫大焉,但唯獨痛苦了流笙和流笙的族人。

如果流笙這時候沒死的話,天道好歹給人點補償啊,但看起來天道一點沒給,所以流笙要為自己討公道。

曲歡血肉會無限覆生,也許就是流笙贈予的能力,流笙要他為自己報仇。

而天道是男女主的親爹,它要曲歡滅世,不然哪裏來男女主救世?

所以合理猜想,男女主是天道的親孩子,而曲歡是流笙的親兒子,兩邊長輩由於情況特殊不能打起來,所以就讓孩子們打。

秦肖肖道:“你會萬劫不覆,因為你的天命是與天道之子為敵,你若戰,敵不過,是滅亡,若不戰,是逃避天命,會被抹殺。這是天道給予你的天命。但我不知道流笙扮演怎樣一個角色,她同樣希望你與天道之子為敵,但她希望你勝,不要你敗,這也許是可以利用的轉機,流笙不一定是我們敵人,你不必怕她。”

天命於曲歡總不至於如此殘酷,橫豎是個死,所以才會有流笙,流笙應該是站曲歡這邊的,她給曲歡的權柄應該足夠讓這場比試公平進行。

但流笙偏偏用的是邵婉傾的軀體,這樣事情就有點覆雜了,邵婉傾在原文裏絕對與曲歡不死不休,現在提前了百餘年出場,大概率來者不善。流笙的態度值得玩味,平行時空理論嗎,她從哪裏找了個邵婉傾來?

唉,她的小魔物,形勢不容樂觀啊。

可秦肖肖是個穿書者,還是個普普通通混吃等死的小修士,這些神啊魔啊的戰爭太宏大,離她太遠,她也沒那麽感興趣,她感興趣的就只是面前的小美人曲歡,她邊說邊調戲人家都沒有被打出去。

她做不到多厲害的事,把自己知道的告訴曲歡就好了。

秦肖肖保證道:“我是異世之人,雖然廢物了些,但我知道許多東西,有我在你身邊,你不必怕的。”

秦肖肖本想說“我站你這邊”,但想了想還是不說了,曲歡要是太嚇人了,她還是跑為上計。

曲歡眼睛被絲帶遮住,只看得見他慢慢揚了唇角,握住秦肖肖的手。肌膚被掌心疤痕摩擦著,一瞬間聯想到蜈蚣爬蟲之類,秦肖肖嚇得想甩開他。

曲歡卻不松手,輕聲問:“在姐姐那個世界,我們的世界算什麽?

沒想到曲歡竟然先問這個。秦肖肖坦誠道:“一個廣為流傳的話本子,我只是一個看過話本子的人。”

“呵,”曲歡輕嗤了聲,“我迷惘十分恐懼十分的東西,在姐姐這裏輕易就可得知,我們的悲喜不過一個寫在話本子上的人人可傳閱的故事,博人一樂,姐姐,話本上還寫了什麽?”

寫了他受人欺辱的不堪麽?寫了他報覆眾人的殘忍麽?寫了他無情無義的殺戮麽?寫了他軟弱無能的逃避麽?

“……我在姐姐這裏,像是沒穿衣服一樣,什麽都看得清清楚楚麽?”

曲歡好像隔著一條絲帶在凝視著她。

幹什麽呀怎麽這樣舉例?秦肖肖羞澀,但曲歡下一句給她澆了個透心涼。

“所以姐姐對我呷昵玩弄,是覺得我不過是個供人取樂的玩物?”

秦肖肖:“……啊?”

不是,什麽玩意兒?這有點借題發揮了吧!

剛剛揩過油的手忽然就滾燙起來了。

“不是,我……”我就是單純揩油啊,誰把你當玩物了?

曲歡捏了捏秦肖肖的手,她手現在還與人肌膚相貼,手指上全是血肉的痕跡。

秦肖肖:“……”完了,鐵證。

幾秒後,秦肖肖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獨自淩亂,她被曲歡給扔出來了。

曲歡的最後一句話是,“世間美人千千萬,姐姐去找其他人吧。”

完了。

-

曲歡在冷池的結界裏,秦肖肖每天沒事就去看看他出來沒有。於菱看出她的悶悶不樂和心事重重,問怎麽了。

秦肖肖痛心疾首,“人切不可被色相迷了心。”

於菱懶得管她,又繼續忙活自己的事去了,於菱搗鼓著丹爐,倒是秦肖肖憋不住,硬是要追著她分享。

“就是吧,我有個弟弟,長得特別好看。不是親的啊!就像你圖謀崔鈺美色一樣,我好像也圖謀我弟弟美色。”

她們果然不愧是朋友,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。

於菱坐著小凳子,一面扇扇子控制火候,一面淡淡應了聲,“哦,圖謀就圖謀唄,又沒礙著誰。咱山豬吃不上細糠,還不許惦記了?”

“山豬……細糠……”秦肖肖重覆了下於菱的比喻,還是嘆息,“可是我那日給細糠放進嘴裏嚼了嚼,細糠說我不配,又自己溜出去了。”

於菱扭過頭,奇怪地看了秦肖肖眼,“你嚼進嘴了?”

秦肖肖痛心地點頭。

於菱“騰”一下站起來,大吼:“豈有此理!”

她推開門,一溜煙跑了,秦肖肖看著這冒火的丹爐,追也不是,只喊:“餵!你做什麽去!丹藥不要了?”

於菱沒理會她,秦肖肖於是坐到於菱的位置上,兢兢業業幫她照看起來。

這一照看就是整整三天,三日後於菱回來,鼻青臉腫,秦肖肖嚇了一跳,問:“誰打你了?”

於菱示意她讓開位子,又坐回煉丹爐旁,雖然臉腫得像豬頭一樣,但於菱面上帶了笑,秦肖肖覺得這笑容說不出來的古怪,感覺就像是春天到了,動物花心浪蕩。

於菱努力憋住笑意,端正身子,波瀾不驚道:“我也去嚼細糠了。”

秦肖肖呆立當場,“啊?”

於菱終於忍不住得意道:“我給崔鈺吃幹抹凈啦,他惱羞成怒給我打成這樣,不過問題不大,小傷~”

秦肖肖:“……”狼人。

“他高你幾個境界,你怎麽做到的?”

於菱親熱地拉住秦肖肖的手,“還是你給的點子,我給他菜裏下了渾身無力的毒,他掙紮不過我哈哈哈。”

秦肖肖莫名覺得自己好對不起崔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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